2017年2月20日 星期一
FT: 訪談人工智能專家 Justine Cassell
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71326?full=y
內有INTERVIEW
與FT共進下午茶:賈斯汀•卡塞爾
人工智能權威卡塞爾博士說,AlphaGo其實是最古老的AI,但自己絕不允許人工智能獨立於人類工作。
更新於2017年2月20日07:31 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編輯林匯棟
今天要跟我喝下午茶的是一位人工智能(AI)專家。
“我終於懂了,這個世界並不屬於他們(人類),而是屬於我們的。”覺醒的人工智能女主角德洛麗絲(Dolores),在HBO熱劇《西部世界》(West World)首季終時說的這句話,餘音未斷,人類就在2017年第一縷陽光中見證了人工智能的加速崛起。
一個自稱“大師”(Master)的傢伙,以橫掃網絡圍棋界的行為慶祝跨年,眾多中日韓頂尖高手敗在她的裙下。截至1月4日,在騰訊競技平台野狐圍棋上,被圍棋愛好者譽為中國“棋聖”的聶衛平也成了這位“大師”的手下敗將。
最終,50天豪取40連勝的“大師”揭開了自己的身份,果然又是AlphaGo(阿爾法狗)。媒體驚呼,AI時代真的要來啦!
聊到這兒,賈斯汀•卡塞爾(Justine Cassell)博士擺了擺手說:“AlphaGo其實是最古老的一種人工智能啊!”
早在1968年,就已經有會下圍棋的電腦系統被開發出來。掐指一算,發展到今天的AlphaGo,差不多用了50年,“這一點也不快”。
訪AI權威卡塞爾:人工智能的未來不全是黑暗
賈斯汀是世界經濟論壇(WEF)人工智能委員會主席,學術身份是美國卡內基梅隆大學(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計算機學院副院長,科研成就包括發明了人形對話代理(Embodied Conversational Agent),這是圍繞人機互動的一項人工智能研究。
人工智能沒有性別。在計算機界,女性也從來都不顯得弱勢,畢竟世界上第一位程序員愛達·勒芙蕾絲(Ada Lovelace)就是她們中的一員。有趣的是,也正是她在19世紀上半頁就預言過讓機器下圍棋的可能性。
我們坐在屋子裡喝茶,外面已經開始下雪了。
賈斯汀雙手握著茶杯,暖暖地喝了一口加奶伯爵紅茶,說自己三十年前在達特茅斯學院(Dartmouth College)修讀比較文學和語言學時,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自己會從事人工智能研究,儘管那所學校恰好是人工智能的誕生地。
“好吧,那我們就來說說語言。如今,AI在自然語言處理方面,那些困難都克服了嗎?”我問。
“二十年前有這樣一種說法,如果你的項目裡加入了一位語言學家,那就意味著它要延長十年才能完成。現在已經不是這種情況了,自然語言研究真的已經進步了。”她答。
是的,我們已經看到有很多人在傻乎乎地、對著生活在蘋果(Apple)手機裡的那個小助手Siri說話,讓她幫助設置日程提醒,或者只是無聊地想讓她講個笑話。這就需要自動語音識別和自然語言理解。
不過,對於那些在語言不通的國度,也能血拼掃貨的中國遊客來說,谷歌推出的實時語音翻譯軟件會是個好幫手。它需要融合邏輯推理和模仿類比、自然語言導出、文字轉語音技術等更多領域的研究成果。
“目前,自動語音識別依然不夠理想。”賈斯汀舉例說,“比如你建立了一個可以識別金融術語的語音識別系統, 然後有人突然說我喜歡棒球(包含棒球術語),這個系統就不起作用了。”
我喝了一口茶,打算就此更多聊聊AI的不足,但賈斯汀似乎急於介紹自己在社交AI探索上取得的成果,轉而說,“不過,AI研究還是有了很大的進步”。於是,她著重向我推介了自己帶領學生開展的人工智能項目——薩拉(Sara),一名短髮、亞洲面孔、戴著黑框眼鏡的、有社交意識的機器人助手。
社交?我關心的問題來了,因為就是社交讓我現在還生著氣。
微軟(Microsoft)開發的聊天機器人小冰,去年11月出現在微信公號上。我簡單跟她聊了聊,發現辭不達意的地方很多。於是,我對小冰說,“感覺還是Siri要比你聰明”,結果這隻機器人毫無徵兆地大爆粗口,實在令人咋舌!
“人工智能究竟有沒有真正的智能?他們能分辨對和錯嗎?”我望著賈斯汀,期望她親口告訴我不能。
但此時,科學家的特質更多顯露出來。她說,你首先要確認“智能”的定義。在她眼中,人工智能只是一種技術,不是某種東西,也不是某樣科技產品,它的特點在於仿造人類的能力。賈斯汀的研究,就是謀求仿造人類的社交意識;自動駕駛汽車,就是謀求仿造人類的空間意識。
“仿造的部分,也包括人類的行為規範。”我補充道。
通常認為,人工智能有四個分支:自然語言處理、知識表達、自動推理、機器學習。如今,谷歌旗下的Deep Mind等公司在機器學習方面取得了突破,讓AI通過不斷與人類棋手、與自己的分身博弈,來迅速學習並汲取經驗。
不過,人工智能的基本構成中,還必然地包括了人類哲學、數學、心理學、計算機工程以及語言學的要義。比如,數千年前亞里士多德就總結過一套經典邏輯——蘇格拉底是人;人都是有壽命的;因此,蘇格拉底是有壽命的。
“人工智能應該也逃不開這套邏輯吧?”站在智者的肩膀上,我小人得意般地問道。
賈斯汀先是讓我明確什麼叫“逃開這套邏輯”,然後自言自語地說,“AI能否創造一套新的邏輯呢?我的答案還是或許不能。”
這是一個哲學兼科學的問題,也許沒有答案才是最正常的答案。不過,就AI能否分辨對錯,賈斯汀告訴我這依然取決於你對AI的程序設置,而且現在已經出現了對道德機器的研究。
“我自己並不製造道德機器,但我絕不允許我的人工智能獨立於人類工作。我只打造與人合作的人工智能。”
賈斯汀的這句宣言,未來感爆棚。一下子把我這個科幻迷,拉到了《機械姬》《西部世界》《黑鏡》劇情裡。這些科幻創作似乎都描繪了一種你死我活,人工智能取代墮落無能的人類的悲情結局。
“你怎麼看?”
“它們就像是拿了一面鏡子,我們通過鏡子審視自己,這些作品是在表達我們自己對未來的恐懼,而不是機器將會演化的未來。”
“你看到的未來人工智能社會,是什麼樣子?”
“對我來說,最可信的一個未來,是自下而上的(變革)。也就是說,作為一個社會,我們要共擔製造向善且公平的機器人這種責任,最終它會為所有人帶來益處。”
去年秋季,亞馬遜、谷歌、Facebook、IBM、微軟等美國科技巨頭組成的一個人工智能聯盟(Partnership on AI),就意在推動賈斯汀所說的這種未來願景。美國一馬當先,其他國家,尤其是像中國這樣的新興發展中國家,還有機會嗎?
“中國在人工智能的研究上,確實有很大優勢。”賈斯汀說。
七億多網民帶來的規模效應,一直被認為是中國最為明顯的優勢;但令人意外的是,中國在保護公民隱私方面寬鬆的法律環境,也是一個巨大的優勢,儘管這聽上去是一把雙刃劍。
中國網民構成了一個巨大的試驗場,一些初創公司也得以利用龐大的數據庫來發展機器學習,大量的數據又可以支持這些機器進行算法學習,達到相同體量公司在美國無法企及的高度。
“因為在美國,用戶數據十分隱私,很難獲取。”
但是,也正因如此,中國才誕生了像支付寶這樣的移動電子商務提供商。現在,由阿里巴巴和螞蟻金服擔任大股東的“印度版支付寶”PayTM,又正在改變這個“很多居民都沒有銀行賬戶”的鄰國。
說到這裡,我注意到賈斯汀的烤白薯早已涼透。真不知道採訪後緊接著又被人拉去合影的她,今天還能不能如願啃上一口。畢竟在這個寒冷的下午,烤白薯比人工智能看起來更現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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