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公司DeepMind 與 醫療私隱

彭博商業周刊 / 中文版


【科技】人工智能入侵醫療私隱

Google母公司Alphabet旗下領先的人工智能公司DeepMind希望利用人工智能來解決……嗯，所有問題。去年，它的軟件透過自我學習，在圍棋比賽中擊敗了人類。接下來，DeepMind正試圖弄清楚如何將它的這個數碼「大腦」用於拯救生命。

該公司Go團隊的研發距離投入實際運用可能還需要好幾年的時間，但有著100名員工、成長迅猛的健康事業部已在關注和瞭解英國國民保健制度（National Health Service）的患者情況。在倫敦皇家免費醫院（Royal Free Hospital），DeepMind一款名為「流」（Streams）的App讓醫生和護士可以實時查詢病人的健康檔案，在病人身體狀況發生變化時發送警報。這款App目前尚未使用人工智能，但在不同項目裡，工程師們正試圖教他們的軟件像一個經驗豐富的醫生一樣去分析醫學圖像。但該App目前存在的一個問題：它沒有徵求病人的意見。


DeepMind已修訂了與皇家免費醫院的信息共享協議，並正在採取其他措施來緩解公眾的擔憂。此前，英國的監管機構在7月份裁定，該醫院沒有權利向這家人工智能公司提供過去五年來的160萬份病例。雖然沒有採取懲罰性措施，但DeepMind自認理虧。「在2015年開始這項工作時，我們立場要立刻帶來影響，但我們低估了英國國民保健制度、以及關於病人數據的法規的複雜性，」公司的共同創辦人蘇萊曼（Mustafa Suleyman）和高級臨床醫生多金（Dominic King）在一份聲明中說。

在科技企業大量進軍醫療保健行業的時刻，DeepMind的失誤所帶來的影響遠遠超出了一兩家醫院的範圍。IBM稱，其沃森（Watson）人工智能軟件可以幫助醫生找到治療癌症的最佳方法。基因組先驅文特爾研究所（Craig Venter）的最新創業公司——人類長壽公司（Human Longevity Inc.）希望根據患者的DNA圖譜來定製治療方案。Alphabet公司的其他健康項目包括進行醫療設備軟件研發的Verily Life Sciences LLC，以及尋找延長人類壽命方法的卡利科（Calico）。

英國的衛生體系一直在依靠技術手段來應對人口老齡化和預算縮減。但僅就去年來說，科技公司似乎不像過去那樣值得信賴，當時英國監管機構開始調查皇家免費醫院，他們相信，科技業向來主張的是「快速行動、快速顛覆萬事萬物」，可是如果他們的對象從「事物」變成「人」，將可能會產生切實的嚴重後果。隱私保護組織「醫療數據保密倡議」（MedConfidential）的協調員布斯（Phil Booth）表示：「患者一直在以隱私為代價，而且交易條款幾乎總是由那些科技公司說了算。」

Google2014年以據聞4億英鎊（5.41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DeepMind後，蘇萊曼開始推動這家人工智能公司進軍醫療保健業。「沒有哪個領域是這樣，我們在技術上投入了這麼多錢，卻沒有得到什麼回報，」母親是護士的蘇萊曼說道。到目前為止，他一直專注於監測特定的病情，而不是試圖製作勞瑞（Hugh Laurie）所扮演的豪斯醫生（Dr. House）的軟件版本。急性腎損傷（AKI）是DeepMind給「流」App設計用以提醒醫生的第一批疾病之一。

今年夏天的一個晚上，這款App的定向實用主義的價值在皇家免費醫院體現得淋漓盡致。該醫院九樓的一個病人接受肝臟移植後不久，她的腎臟開始出狀況。當化驗室的一個病理學家將病人的驗血結果輸入計算機數據庫時，「流」系統將其與先前的結果進行比對，然後向護士斯坦利（Sarah Stanley）的手機發送了出現急性腎損傷的警告信息。斯坦利打開這個App，評估測試指標，並發訊息給一個同事，通知對方檢查病人。她說：「不到30秒，我們就對病人進行鑒別分類。」在過去，這個過程可能需要4個小時，可是對於出現急性腎損傷的人來說，每分每秒都是關鍵。

在倫敦的穆菲爾茲眼科醫院（Moorfields Eye Hospital），眼科醫生基恩（Pearse Keane）正在幫助DeepMind訓練一台電腦跟他一樣看視網膜掃描。基恩是一名臨床研究人員，他使用光學相干的斷層成像術來獲取病人眼睛微小細節的圖像。他說：「它讓我們看到像出血和滲漏到視網膜的情況，並對最常見的致盲原因作出診斷。」DeepMind也正在與兩所倫敦的大學就頭頸掃描和乳房鉬靶檢查等類似項目進行合作。為了安撫隱私倡導者，它建立並資助了一個外部調查小組，就其與各醫院的合作進行年度公開評估，公開合約內容（個別內容有所保留），並宣佈了審計其病人數據調閱記錄的計劃，它類似於於支持加密貨幣比特幣的區塊鏈技術。

該公司批評者的憤怒仍未平息。曾撰文對DeepMind與皇家免費醫院達成的最初協議提出批評的劍橋大學（University of Cambridge）法學教授波爾斯（Julia Powles）表示，修訂後的合約並沒有明確禁止它將病患的數據轉移到其姐妹公司——Google。DeepMind則稱，它不會向Google提供任何數據。「如果他們不能把這些以白紙黑字的形式寫下來，我是很難相信他們的，」她說。她又補充，隨著DeepMind免費提供「流」，一旦醫院被這個技術捆死，到時候收多少錢就由這家公司說了算。DeepMind表示，這個產品距離商業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根據DeepMind向英國的商業註冊機構——公司註冊局（Companies House）提交的數據，2016年，它的收入只有4000萬英鎊（而且健康產品對此毫無貢獻），並且報告的虧損達到9400萬英鎊。

負責英國衛生研究戰略協調辦公室（Office for Strategic Coordination of Health Research）的貝爾（John Bell）醫生說，英國國民保健制度現在應該對商業化進行通盤的考量。不久前，他建議該機構保留使用其數據開發的所有人工智能的經濟利益。DeepMind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回復：「我們迄今為止的項目已經採取了正確方式，通過向國民保健制度的合作夥伴免費提供資源和技術，來回饋公眾。」DeepMind公司還表示，公司對於討論其他評估其服務的方式持開放態度。皇家免費醫院則在聲明中表示，院方對「協議條款感到滿意」。

目前，DeepMind正在廣簽協議，將「流」App推廣到更多國民保健制度的醫院，蘇萊曼還表示，有美國醫生對公司表達了興趣。但一些管理者對於將他們手裡的病人數據拿來與科技項目進行合作變得更加謹慎，尤其是涉及到他們不太瞭解的系統的項目。湯頓薩默塞特國民保健制度信託基金會（Taunton & Somerset NHS Foundation Trust）是目前使用「流」的醫院之一，它表示，不會與人工智能發生任何關係。

蘇萊曼對此有著充分的耐心。他說，醫療保健非常有價值，但毛病百出。「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會有一個用人工智能來改變它的大好機會。」此刻，與這個行業所面臨的挑戰相比，擊敗世界上最好的圍棋選手真不算件事。——Jeremy Kahn